(四)路遙為何用“戴孝”斬斷過去?
(五)路遙為何要去沙漠“朝拜”?
《人生》走紅后,社會上有一種論斷,認為它是路遙不能再逾越的一個高度。路遙也非常清楚,《人生》是自己創造的難以跨越的橫桿。但《人生》走紅時的路遙才三十出頭,正處于精力旺盛的文學創造期,他怎能躺在功勞簿中享受余生?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路遙是位心性要強且格外理性的作家,他在無數焦慮而失眠的夜晚警告自己,必須擺脫熱鬧的“廣場式生活”,進行新的文學創造,一定要跨越《人生》這個橫桿。
路遙在創作隨筆《早晨從中午開始》中記錄當時的心緒:“在無數個焦慮而失眠的夜晚,我為此而痛苦不已。在一種是純粹的渺茫之中,我倏忽間想起已被時間的塵土埋蓋得很深很遠的一個早些年的夢,也許是二十歲左右,記不得在什么情況下,很可能在故鄉寂靜的山間小路上行走的時候,或者在小縣城河邊面對悠悠流水靜思默想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個念頭:這一生如果要寫一本自己感到規模最大的書,或者干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一定是在四十歲之前。”[1]
1991年10月26日,路遙在延川各界座談會上的講活中也有大體相同的表述:“實際上,在我很小的時候,朦朧中產生過一個想法,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作家,大部分的代表作,都是四五十歲完成的,詩人更早,一般都是二三十歲就把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完成。我如果要接這一行的話,我就要再提前,在四十歲以前,最少要完成我一生中最長的作品,至于說是不是最好的一部作品,那難說,最起碼敢于在四十歲以前寫一生中最長的作品。”[2]
路遙在創作隨筆《早晨從中午開始》中真切地描述其當時的心情:
我的心情不由為此而顫栗。這也許是命運之神的暗示。真是不可思議,我已經埋葬了多少“維特時期”的夢想,為什么唯有這個諾言此刻卻如此鮮活地來到心間?
幾乎在一剎那間,我便以極其嚴肅的態度面對這件事了。是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一個有某種抱負的人,在自己的青少年時期會有過許多理想、幻想、夢想,甚至妄想。這些玫瑰色的光環大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環境的變遷而消散得無蹤無影。但是,當一個人在某些方面一旦具備了某種實現雄心抱負的條件,早年間的夢幻就會被認真地提升到現實中并考察其真正的復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