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美國私營監獄亂象
美國公共政策智庫“監獄政策倡議”近期發布報告稱，美國102所聯邦監獄、1566所州監獄等各類機構共關押約200萬名囚犯，占全球在押囚犯的四分之一。同時，美國公共監獄大量私有化，私營監獄通過增加監禁人數等手段大肆斂財，成為美式人權又一頑疾。聯合國官網此前刊文稱，聯合國人權專家敦促美國“取消一切以營利為目的的拘留設施”，強調被拘留者不應成為營利對象。
上世紀80年代，美國政府為緩解公立監獄人滿為患的壓力，以購買服務方式委托部分企業開辦私營監獄。經過幾十年發展，私營監獄規模不斷擴大，形成了利潤豐厚的產業和龐大的游說集團。私營監獄中存在的腐敗、游說、容量增加、更高的暴力事件發生率及其導致的監禁率和刑期的提高等種種亂象，是其飽受譴責的原因。
美國私營監獄主要存在哪些突出問題？權力和資本的勾連，如何異化了美國司法體系？美國私營監獄飽受譴責，為何仍然屹立不倒？記者專訪了司法部預防犯罪研究所國外研究室研究員張桂榮、副研究員葛向偉。
近40年來，美國私營監獄不斷曝出剝削勞動、侵犯人權、種族歧視、政商勾結等丑聞
記者：聯合國官網曾刊文稱，聯合國人權專家敦促美國“取消一切以營利為目的的拘留設施”，強調被拘留者不應成為營利性對象。此事有何背景？
張桂榮：被拘禁者（限制人身自由者）的權利保障問題一直是聯合國人權關注的重點領域之一。聯合國為了保護人權以及被監禁者和被拘留者的權利，出臺了一系列保護人權和被監禁者權利的公約與刑事司法準則。從美國私營監獄的表現看，已經嚴重違背了聯合國有關人權保護的原則。
美國有著世界上最多的被監禁人口，而近8%的監獄人口關押在私營監獄。近40年來，美國私營監獄不斷曝出剝削勞動、侵犯人權、種族歧視、政商勾結等丑聞，廣受各界譴責和批評，也引起聯合國人權組織的關注。
葛向偉：目前最常見的私營監獄運營模式，是私營企業投標，由監獄和政府簽訂合同，政府支付每個囚犯每天的費用，而企業承擔管理監獄和供給囚犯需求的職責。理論上，監獄私營化的承租人應是私立的非營利組織，但現實是：美國所有私營監獄都是由以營利為目的的私營公司所承租和運營的。私營監獄的營利性質，致使其把追逐利益放在首位，而不是教育改造罪犯和保護囚犯權利。
美國私營監獄為了營利不擇手段。一是想方設法降低監獄運營成本。監獄設施維持最低標準，縮減安保與管教人員數量與配備，降低人員要求，由此造成監獄管理不善，獄內常常發生暴力與騷亂活動。報告顯示，2020年，在全國范圍內，私立監獄比公立監獄的犯人襲擊多65.8%，對工作人員的襲擊多48.7%。二是強制囚犯從事高強度低報酬的勞動，向囚犯收取高額服務費。在私營監獄，囚犯被當作勞動機器和奴隸，其各項花費被壓縮。囚犯每天工作6小時，一個月才能拿到20美元，相當于每小時17美分；犯人們想打電話，15分鐘18.34美元，視頻電話1分鐘1美元，1支煙1美元。三是美國私營監獄中的有色人種和移民群體會遭受嚴重不公平對待。包括：被不成比例關押、歧視、虐待、疾病得不到治療等。這些做法都違背了聯合國刑事司法準則，觸及了聯合國人權保護的底線和紅線。
記者：美國私營監獄主要存在哪些突出問題？
張桂榮：針對美國私營監獄亂象，許多批評者進行了揭露，如“一面破舊的美國國旗在私營監獄的柵欄上飄揚”，“美國私營監獄開創了金錢換自由的體系”，美國私營監獄是“現代奴隸制工具”，是“權力與資本勾結的產物”，是“角斗士學校”，等等。
美國私營監獄的問題，主要有以下方面：一是私營部門操縱立法、司法等公權力。私營監獄通過游說、政治捐贈、賄賂等影響刑事立法和司法，使罪犯量刑更重、刑期更長。二是監獄職能異化，強調追逐無限利潤，忽視懲罰與改造罪犯，罪犯淪為商品。私營監獄基于成本效益考慮，選擇關押最有利可圖的罪犯，不關押成本高的高風險罪犯。三是囚犯與工作人員的權利得不到保障。私營監獄為了削減成本，只提供低質量的膳食和商品以及糟糕的醫療服務；保留最少的工作人員，且其工資待遇低。四是管理秩序混亂，監獄暴力加劇。私營監獄中囚犯相互之間的襲擊比公立監獄幾乎高出30%。五是關押成本更高，改造囚犯效率低。從長遠來看，私立監獄的結構性缺陷可能會延長刑期和增加再犯率，從而增加監禁成本。六是罪犯因貧富差別受到不同待遇，影響了刑事執行的嚴肅性和權威性，破壞了司法的公正性。
私營監獄給相關企業帶來了豐厚利益，卻釀成了“孩子換美元”式的悲劇
記者：在美國，其背后的瘋狂利益鏈如何導致監獄異化成“奴隸工廠”？
葛向偉：美國監獄的私有化可以追溯到內戰前。從20世紀80年代，在禁毒戰爭的推動下，美國政府打著“緩解收容壓力、降低監禁成本”的旗號，將私營監獄納入政府矯正體系，將本該由國家承擔的責任交給私營利益集團，私營監獄行業開始蓬勃發展。
進入21世紀，私營監獄成為了一個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產業，而且還在不斷增長。以美國最大的私營監獄運營商美國懲教公司為例，在不到20年的時間里，其收入增長了500%以上，從2000年的約2.8億美元增長到2017年的17.7億美元。美國懲教公司和美國懲教集團是美國私營監獄公司中的兩大巨頭，二者均為上市公司，在全美擁有100余座監禁設施。私營監獄給相關企業帶來了豐厚利益。據美媒報道，2020年，美國懲教公司的收入高達19億美元，其中82.2%來自私營監獄業務，美國懲教集團的收入更是高達23億美元。
美國私營監獄的利潤主要來自政府定向補貼、強迫勞動和低廉的經營成本。一般來說，政府會按照監獄關押的囚犯人數支付費用（每年向私營監獄運營商支付每位囚犯約23000美元）。如果人數多，定向補貼經費就多。這也導致了私營監獄為了收取更多的人頭費，把囚犯當成商品，不惜把法律尊嚴和人權踩在腳下，投入重金去游說立法機構延長刑期，擴大監禁，將更多的人關押進監獄。
2011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盧澤恩縣曾發生一起“孩子換美元”的案件。當地兩名法官收受兩個私營青少年監獄承包商超過200萬美元的賄賂。作為回報，從2003年到2008年，他們先后把約4000名青少年送進私營監獄，以增加囚犯數量。這是美國司法史上最嚴重的侵犯兒童權利案件之一，折射出美國司法體系與監獄職能的異化，以及美國私營利益集團對公權力的操縱。
監獄營利的另一個主要來源就是囚犯的勞動收入。為了獲取高額回報，私營監獄強制囚犯高強度勞動，卻給予極低的報酬，有的私營監獄囚犯甚至沒有休息日，不準請病假，私營監獄完全從教育改造場所異化成新的“奴隸工廠”。據《洛杉磯時報》報道，新冠疫情期間，美國一些女子監獄中的囚犯被迫加班加點生產口罩，每天工作時間長達12小時，而自己卻沒有口罩可用。一名感染新冠肺炎的女囚犯表示，這里就像“奴隸工廠”，監獄把她們當成了搖錢樹。
記者：為何說美國私營監獄是“權力和資本勾結的產物”？
張桂榮：盡管美國私營監獄廣受譴責和批評，但私營監獄產業仍然能不斷壯大，賺得盆滿缽滿，正是由于美國私營監獄是權力與資本相互勾結的產物。美國私營監獄系統已成為該國最賺錢、最有利可圖的產業之一，因此也吸引了許多銀行和私營投資者都在此投入資金。其大多數投資者都是華爾街巨頭，富國銀行、美國銀行、摩根大通等都在指望它的盈利能力。
私營監獄之所以成為各大資本青睞的對象，不僅僅是能夠贏得豐厚回報，關鍵是其營利有著強有力的政治保障。一方面，政府為維持其正常運營，與私營監獄簽訂“床位保證條款”，即政府按照一定入住率（90%）向私營監獄付款，即使監獄床位不夠滿，政府也都必須支付費用。在私營集團的游說下，有時政府還不惜犧牲大眾利益，通過立法來增加監禁人數，延長監禁人員刑期以保證私營監獄的入住率。據美國懲教公司2011年財報顯示，每接收一個犯人，它每天能從每個犯人身上凈賺18.33美元。
另一方面，私營監獄也積極利用從囚犯身上獲取的巨大利益，投入到政治活動中，以換取政治集團在監獄私營化和取得更大經濟利益方面的支持。他們通過提供競選捐款、游說立法人員、收買官員等方式干預選舉與立法決策，為自己尋找代言人。私營監獄承包商每年都會在資助政治候選人和政治游說上投入巨額經費，美國懲教公司和懲教集團，2010年至2015年在資助、游說政府活動上就花了1460萬美元。
把富人的利益放在首位，私營監獄現狀不是由誰執政就能改變的
記者：為何說美國私營監獄亂象“不是由誰執政就能改變的”？
葛向偉：奧巴馬政府在執政期間曾試圖取消私營監獄。在其執政的最后幾個月，美國司法部得出結論認為，與政府管理的監獄相比，私營監獄在改造囚犯方面更為危險，效率更低。2016年8月，司法部宣布計劃停止使用私營監獄，但不到一年后，特朗普政府推翻了這一計劃。據《今日美國》報道，特朗普總統的就職基金收到了兩大私營監獄集團幾十萬美元捐款。所以特朗普一上臺就暫緩了關閉私營監獄的事。
拜登作為總統候選人時曾承諾停止使用私營監獄，聲稱聯邦政府不應使用私營設施進行任何拘留，包括移民拘留。2021年1月，拜登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指示司法部不要與私營監獄續簽合同。但該行政命令并不涉及移民拘留中心和地方監獄。相反，政府加倍實施了特朗普時代反移民的威懾政策，并擴大了移民拘留能力。數據顯示，2021年美國政府關押非法移民數量高達170萬人次，其中80%被關押在條件惡劣的私營拘留中心。而在拜登政府宣布行政命令后沒幾天，亞拉巴馬州就以30億美元的價格，從美國矯正公司手中租賃了私營監獄30年使用權。更為糟糕的是，2021年10月，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上訴委員會否決了該州2019年一部旨在2028年前逐步淘汰私營移民監獄的法律。這樣，世界最大的移民拘留系統——私營移民監獄在該州得以保留。
不論是美國司法部政策上的扭轉，以及名義上取消實質上卻一直保留的實際做法，還是更多的移民、有色人種、窮人被關押在私營監獄，無不顯示出美國金錢政治的屬性以及美式人權的虛偽性。這表明，美國政治會把富人的利益放在首位，這決定了美國私營監獄的現狀不是由誰執政就能改變的。
美國私營監獄亂象的根源還是美國政治體制的問題
記者：今時今日的美國，金錢政治早已滲透進國家治理的諸多環節，就連監獄這個本應用來捍衛公平正義的場所也已漏洞百出。如何看待這種現象？
張桂榮：監獄作為司法的一部分，本來應該體現公平正義，但是美國私營監獄侵犯人權現象嚴重，明顯危及司法公平正義。私營監獄通過游說來影響刑事政策、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使罪犯量刑更重、刑期更長，滋生司法腐敗，罪犯權利得不到保障，刑事執行的目的被扭曲。
這種亂象的根源還是美國政治體制的問題。美式人權實現的政治邏輯主要是通過兩黨制、分權制調整國家和人民之間的關系，但美國的國家權力實質上被牢牢掌握在利益集團手中，他們控制著人民的命運，控制著各種集團，他們早就買通了參議院、國會、州議會和市政廳，玩弄法官于股掌之間，他們擁有所有的大型媒體公司，控制著人們聽到的聲音和信息，他們想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因此廣大人民群眾不可能真正享有權利。
說到底，美式民主和人權的本質就是維護其統治集團和利益集團利益、維護其政治制度和社會制度的工具，需要時就大喊口號，不需要時就肆意踐踏。所以代表著利益集團的私營監獄即使長期因為剝削勞動、侵犯人權、種族歧視、政商勾結而廣受譴責，仍然能屹立不倒，這正是由美國金錢政治和虛偽人權的本質所決定的。
記者：私營監獄黑幕暴露美式人權虛偽性，但美國在國際社會依然以“人權祖師爺”自居。對此怎么認識？
葛向偉：美國監獄工作人員侵犯人權屢見不鮮，但美國基于利益需求，仍然允許私營監獄的存在，充分暴露了美式人權的虛偽性。盡管美國人權狀況劣跡斑斑，美國卻忽視本國人權狀況，忽視他國主權和尊嚴以及他國人民的自主選擇，以“人權祖師爺”自居，大搞雙重標準，以人權為借口干涉他國內政。這充分暴露了美國人權價值觀的扭曲和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行徑。
無論民主、自由，還是人權，都不是某些國家的專利，而是各國人民的權利。世界各國人民都有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人權概念、人權標準、人權解讀和評價并不應該由某個或某些國家把持或壟斷。實現人權目標的路徑是多種多樣的，并不存在簡單劃一的模式，不可能照搬或者強加于人。美國以強權挑戰公理，以私利踐踏正義，肆意侵犯他國人權，實際上淪為國際人權事業健康發展的最大阻礙者和破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