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日報 - 商洛之窗訊（金功文）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對農村有特殊的愛戀。閑來無事，就愛到田園間走走，或者，去農家門前看看。有時感覺自己像個賊，在偷丟失的時間和往事，獵尋兒時的記憶和快樂。
　　秋季，是農人的季節。地里的稻谷熟了，風涌金浪，稻谷飄香，整個村莊洋溢著悠悠谷味兒。農人忙著割稻谷，脫谷粒，山野里蕩起忙碌的歡騰聲。包谷裝進背籠，一趟趟背回家，倒在道場里，編成鞭炮模樣，放在長長的樹上晾曬，黃燦燦，如粗金項鏈擺在門前。豎起來的木棒上，纏著密密麻麻的包谷棒子，宛然蜜蜂朝王，一疙瘩一疙瘩相連一起，組成豐收的畫面。農家婦女坐在門口剝包谷，那姿勢很傳統，很古典，是心里刻錄的老辦法、老方式。記得小的時候，我和父親母親就是這樣的姿態，在月下，一手握著包谷，放在鐵火鉗上一轉，圓咕嚕嚕的包谷米落入簸箕，滴滴答答，蹦蹦跳跳，夜色里就有了甜蜜的聲音，親情化為一種無序的跳躍，無言的歡樂。看著婦女們笑瞇瞇剝包谷的悠閑，沒有一絲勞動的累乏，而是一種享受，一種消遣，一種生活的體驗，日月的回味。我笑，她亦樂。她問，我笑答。心在此時，就是一粒蹦跳的包谷籽兒。
　　陽光曬滿院落，金輝鋪圓道場，包谷越發黃亮燦爛。站在場邊深深呼氣，陽光散發出甜蜜的包谷香。這是秋季的味道，是農家生活的滋味。
　　也有農人戴著草帽，揚起鋤頭在包谷堆里挖，把包谷棒子扒拉開晾曬。一個女子輕輕推拉木耙，認認真真耙著竹席上鋪開的包谷粒，輕盈的動作，流露著對包谷的疼愛，對陽光的珍惜，很是在乎時間流動的過程。
　　農家小戶，不再是三間土房，泥巴道場，茅棚廁所，雞飛狗上墻。而今大都是小洋樓豎著，一層兩層，或是三層，瓷磚上頂，锃亮嶄新。門前不是停放小車，就是摩托，生活的富足，不亞于小街里的富裕人家。豪門貴族的別墅，也不見得有農人家的奢華舒暢，清凈安逸。眼前人家的小樓，著實讓我歆羨不舍。恨不能擁有一地一樓一院子包谷，一片陽光普照的日子。若有來生，我愿做農民，過著沒有壓力，豐衣足食的生活。
　　農人的日子是快樂的。小街深處有農家樂，卻無富家樂、居民家樂、公務員家樂、教師家樂。離小街十余里路的小河口，農家樂處游人如織，四方來客慕名踏至，為奔一個玩，一個吃，一個樂而去。農家生活，節儉，樸實，原始，土里土氣，綠色天然，沒有大魚大肉，海吃山喝，是小巧碧玉人家，秉承傳統生活方式，把日子攢在手心里細細發發的過。這日子，就有了珍貴，生活也多了趣味，那些返璞歸真的人，自然而然找到了丟失已久的快樂。
　　農家的歡樂，是環保的，純凈的，真誠的，沒有一星污染，地地道道的樂，樂得空靈禪意。
　　也有人家的豬圈空了，豬棚上的草焦黃干燥，搖擺著蒼涼的風向。瓜藤爬滿欄桿、豬棚，青春在葉片上漸漸枯萎。門前的碌碡和磨盤，壓住了歷史的故事和聲響。木門緊鎖，道場的荒草告訴我，主人早已離去，過著夢想的生活。很多農民已厭煩土地，城市的誘惑，擁抱著年輕人的欲望和幸福。
　　城市和農村，地域一大一小，居民一稠一稀，環境一鬧一靜，大氣一濁一清，生活一奢一儉，人情一冷一熱。在城市，門要防盜，要緊閉，關住自己，也擋住外人。農家不一樣。大冷的天，也要敞開大門，讓風進屋，讓鄰居進來，門是農家的心扉，敞開亮堂，一片誠心誠意。人在家里關上門就小氣，就吝嗇，就不和睦人。這就是農人理解的和諧，和諧就是不要把串門兒的人關在門外，冷若冰霜。門閉住，心便鎖住了。
　　農人的日子簡單。一碗糊湯，一個烙饃，酸菜，魔芋，洋芋片兒都會心滿意足。豬肉，雞塊，包谷酒，全是自己喂養，自家釀造。門前一棵櫻桃，一株桂花，籬笆上纏繞著牽牛花，籬笆下有麥冬，也有菊花。不讀詩念文，卻過著詩意生活。一杯綠茶，幾碟小菜，一壺包谷酒，幾人猜令劃拳，讓月下的野山都興奮得睡不著。每每回到老家，總要被噴香的包谷酒惹醉。真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老古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