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戰(zhàn)》是蠻好看的。好看之處,似已不必論證。因為它的好看就是做出來的,就是要做的好看。這么說有點繞,干脆說,有些電影拍出來不是為了讓人覺得好看,至少不只是為了好看,有些電影的目的則很明確,就是要讓人一看就大呼小叫,狂拍大腿。好看,真好看。《毒戰(zhàn)》還沒好看到那個分上,但也算是好看的了。《毒戰(zhàn)》除了好看,還有讓人回頭咂摸的余地。想一想,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哪里還能更好看。這好像才是它比較出色一點的地方。
《毒戰(zhàn)》的前面大半部分做足了戲。上來先講追毒販,沒拍天花亂墜的追逐場景,而是拍一輛灰頭土臉的車過收費站的情景。車內(nèi)幾個細節(jié)(裝滿尿液的礦泉水瓶)加上駕車人的舉止神情,立馬讓人警覺起來:此處有戲。接下來講被抓毒販在醫(yī)院接受檢查,領(lǐng)臉盆拉肚內(nèi)毒品。毒販肚內(nèi)毒品不慎破掉,導致其直接死亡。查訪爆炸的毒品工廠。這幾處拍的不乏殘忍,又非常干脆,冷靜。將與毒品有關(guān)的真實場景直接給觀眾看,這當然好看。觀眾都有獵奇心理。不怕這點兒挑戰(zhàn)。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實,至少看上去是很真實的。這個開頭,算是落到實處。不講故事,先講細節(jié)。
接下去再“做”故事。安排警匪聯(lián)合,跑到一條線上,相互捆綁做戲。孫紅雷演的緝毒隊長,抓著毒販古天樂,一起吊背后的大魚。這是比較傳統(tǒng)的套路。將無法相互信任的幾方捆在一起,暫時合作。一方面,彼此會猜疑,一方面,又要相互借力。《毒戰(zhàn)》的視角是從孫紅雷那方講述的。他要利用古天樂釣魚,又得提防他說的是否真話。這個故事設(shè)定本身就是一個大的懸念掛在上頭,古天樂是真心還是假意。在這個懸念下,故事的所有發(fā)展都變得如夢似影,非真非假起來。任何一步行動,都令人起疑。所以,孫紅雷代表的也就是觀眾這一方,觀眾不信任導演的鏡頭,正如孫紅雷不信任古天樂的坦白。這種不信任,是好奇的來源,好看的來源。
基于這種不信任的背景設(shè)定。加上杜琪峰言明,本要拍一場跨越南北,由“從天津開始,一路往南追蹤毒販,從北方追到中部,從中部追到南部,從湖南到廣州,再從廣州到云南”,這樣漫長的追逐戲。這就變得更加令人期待。其實是一部公路片。它的模式,又很像國產(chǎn)戰(zhàn)爭片,《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那種展示戰(zhàn)術(shù)的電影。這樣一結(jié)合,就是長征片。就是一路上,有埋伏、有就地殲滅、有追擊,有智有謀、文武雙全的那種。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看。——只要合理安排套路,做到優(yōu)秀,就能好看。
所以,《毒戰(zhàn)》在給出一個真實細節(jié)的氛圍渲染后,立刻進入了這種長征的模式。不光是空間意義上的,在故事線索上,也是長征式的。古天樂就是這條長征線的領(lǐng)頭人。他交代一點點真相,故事就往前發(fā)展一點點。有點指哪打哪的意思。比如他先交代哈哈哥,然后交代黎振標,然后交代背后的七個人。《毒戰(zhàn)》表面上是孫紅雷在控制整個發(fā)展走向。其實孫紅雷是后面追著的驢,古天樂是那棵胡蘿卜。
這條長征線的前半部分可謂琳瑯滿目,驚喜不斷。孫紅雷與哈哈哥、黎振標的交手,是《碟中碟4》套路的衍變,把這種團體智慧的重頭押在了孫紅雷一個人的演技上。他演的確實不錯,好看。這是電影在展示它自己純粹的優(yōu)勢,表演。屬于專業(yè)哏。專業(yè)哏怎么拍都好看,舞蹈,音樂,圍棋,數(shù)學。太多了。講古天樂的兩個徒弟也很好,欲揚先抑,兩個啞巴,呆頭傻腦,突然就爆發(fā),原來是身懷絕技。這種梗無疑也是傳統(tǒng)套路,武俠片常見。但是都能俘獲人心。尤其在這里突然用,讓人頗感意外。效果更佳。講到背后的大佬,是七個人,聽故事聽到這里可是太興奮了。有種“故事終于拉開帷幕”的感覺。而且,前面都那么好看了,后面豈不是更加好看。這個背后藏著七位高手的設(shè)定,真是太武俠了。每個人有自己的不為人知的故事,就是要這種歷史感。到這里,杜琪峰的氣質(zhì)才忽然顯現(xiàn)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