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調查|嚴防“天價月餅”反彈回潮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瞿芃 文子玉
中秋臨近，月餅登場。記者調查發現，隨著作風建設持續深入，“天價月餅”得到有效遏制，市場消費更趨理性，但也存在一些通過包裝、混售推高價格的“擦邊球”現象。在喜迎佳節的同時，仍要保持警惕，防止“天價月餅”反彈回潮。
單價500元以上盒裝月餅銷售占比不到1%，相比往年大幅減少
8月下旬，記者走訪北京西城、河北唐山、福建晉江等地月餅市場發現，在“厲行節約、反對浪費”大環境下，“天價月餅”難見蹤影，豪華包裝、鋪張浪費現象明顯好轉，平價月餅則持續受到青睞。
丁婧是晉江市安海鎮一家食品企業員工，今年“中秋檔期”，她和同事比往年要忙碌得多。
“這段時間天天加班做月餅。”丁婧介紹，企業成立20多年來一直生產富有閩南特色的古早味簡裝月餅，便宜的三四元一只，貴的100多元一盒(8只)，即便是禮盒裝的月餅，用的也是最簡便的紙盒，把包裝成本壓到最低。
有顧客提出，包裝盒“太土”，能否做得“高檔”些？在丁婧看來，月餅最重要的是好吃，而不是好看；客人買的是月餅本身，不是買盒子，“便宜又大份”才能吸引更多消費者。
“據我觀察，今年市面上華麗禮盒少多了，更多人選擇平價簡裝月餅。”丁婧告訴記者，她們的銷售數據還沒有統計出來，但從加班情況看，“生意肯定好過去年。”
唐山市忠誠糕點廠負責人同樣認為，一些月餅禮盒之所以價格高昂，主要原因在于包裝精美，而與以往相比，“今年情況要好很多”。
“我們廠開了27年，主要生產五仁、豆沙、鳳梨等經典口味月餅，每只售價2至3元。因為經濟實惠，比較受本地消費者歡迎。”該負責人表示，月餅是中國傳統美食，堅守大眾食品屬性才是經營之道。
北京一家五星級酒店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今年大公司、大企業訂購高價月餅的數量有所減少，酒店的進貨量也有所下降，“現在高價月餅銷售比較敏感。”
在中國法學會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研究會副秘書長陳音江看來，近年來月餅市場越來越理性，今年尤其明顯，與紀檢監察機關持續糾治“四風”、相關部門集中整治過度包裝等亂象不無關系。
今年6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工信部等四部門印發《關于遏制“天價”月餅、促進行業健康發展的公告》，從月餅的銷售價格、包裝等方面提出要求。如，規定對單價超過500元的盒裝月餅實行重點監管，鼓勵經營者生產、銷售物美價廉的盒裝月餅，要求“不得以任何形式搭售其他商品；也不得以禮盒等形式將月餅同其它產品混合銷售”。
8月15日起，《限制商品過度包裝要求 食品和化妝品》國家標準第1號修改單正式實施。根據規定，月餅和粽子的包裝層數最多不超過3層；銷售價格在100元以上的月餅和粽子，包裝成本占銷售價格的比例從20%調減為15%；不得使用貴金屬和紅木材料包裝；禁止月餅與其他產品混裝等。
“經過多年治理，近年來月餅市場總體平穩，價格水平趨于常態。特別是今年，從初步統計看，單價500元以上盒裝月餅銷售占比不到1%，相比往年大幅減少。”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價格監督檢查和反不正當競爭局有關負責人告訴記者。
499元禮盒異軍突起，有商家“擦邊”定價試圖逃避監管
記者走訪部分商超和高檔酒店發現，雖然在售月餅禮盒單價均未超過500元的重點監管紅線，仍有一些品牌定價高達400多元，遠超同臺銷售的其他品牌。
在一家超市的月餅銷售專區，多數月餅禮盒售價在100元至300元之間，另有兩款分別為468元和498元。498元禮盒以“鴻運當頭”命名，為京式、廣式月餅組合，凈含量1.7千克，共計18只。幾家高檔酒店中，定價最高的為某五星級酒店推出的“盼月”中秋禮盒，標價428元，凈含量0.8千克，包含紅酒蔓越莓、奶香椰蓉、XO干貝等多種口味，共計8只。
與實體店相比，電商平臺的月餅禮盒定價更值得關注。一個明顯變化是“499元”異軍突起，不僅為數眾多，還成為高價月餅的價格上限。
記者在一家電商平臺搜索“月餅禮盒”發現，售價499元到499.99元之間的商品多達2000余種。在另一家電商平臺，498元到499元之間的月餅禮盒同樣為數眾多。兩家電商平臺均無500元以上的月餅禮盒銷售，即便有個別款式標價高于500元，以圖標等形式顯示的“折后價”“到手價”也低于“紅線”。有的商品還在圖標里注明“團購優先”“靈活開票”等信息。
“大量499元、498元月餅禮盒的出現，說明部分商家清楚知道相關部門劃定的500元重點監管紅線，試圖通過打‘擦邊球’來逃避監管。”陳音江認為，這種在監管紅線以下徘徊的行為，反映出一些商家經營動機不純，相關商品仍應納入重點監管范圍。
記者注意到，無論在實體店還是電商平臺，高價月餅幾乎都與精美包裝相伴。某電商平臺銷售的“狄安娜·盛宴”月餅禮盒，長寬高分別為390、260、180毫米，為二層箱式禮盒，外部印有燙金工藝精美插畫，標價498元。一家超市銷售的“儀鳳國香”月餅禮盒，標價398元，凈含量0.42千克，含月餅7只，其外包裝復刻了《清紅緞地粵繡花鳥四扇屏》圖案，可謂精致華麗。
“不同品牌月餅的餡料成本相差并不多，出現較大價格差異主要因為包裝成本不同。”黑龍江一家糕點生產企業負責人舉例說，他熟悉的一款月餅禮盒售價598元，其包裝成本在200元左右，在銷售價格中占比約33%，遠超政策規定的15%要求。
似餅非餅、混裝銷售，玩起文字游戲
在“499元現象”引起熱議的同時，一些“似餅非餅”的高價中秋禮盒同樣引發關注。
以哈根達斯與盧浮宮博物館聯名推出的“盧浮盛廷”中秋禮盒為例，其在電商平臺的“活動價”為999元，內含8只內容物，標注為“冰淇淋禮盒”。此前，比利時巧克力品牌歌帝梵也曾推出售價高達1699元的中秋禮盒，因產品外形與月餅極為相似，但包裝上卻只寫“巧克力糕點”，被網友質疑玩文字游戲。
值得注意的是，國家市場監管總局今年4月公布的商品過度包裝執法典型案例中，哈根達斯與盧浮宮博物館聯名推出的“盧浮映月”系列冰淇淋就因包裝空隙率不合格問題“上榜”。
另一方面，盡管四部門《公告》規定，經營者銷售盒裝月餅不得將月餅與其他商品混裝，仍有部分企業在盒裝月餅中搭售或混合銷售其他商品。
記者從電商平臺看到，今年某國產食品品牌與哈利波特聯名推出“妖怪們的妖怪書月餅禮盒”，售價589元，內含12只月餅，搭配“魔杖筆”等哈利波特周邊產品出售；迪士尼推出“快樂夢想家月餅禮盒”，內含6只月餅，搭配迪士尼2022限量新款皮包出售，標價429元。此外，電商平臺上還存在諸多在月餅禮盒中搭售小罐茶、巧克力、保溫杯等商品行為。
陳音江認為，搭售現象不僅違反了《公告》內的有關要求，也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相違背：“將月餅和其他商品混在一起，作為套餐整體出售，涉嫌侵犯消費者的選擇權，涉嫌強制消費。”
針對相關問題，陳音江表示，部分月餅企業迫切需進行產品轉型、包裝減負，把更多心思放在產品本身的研發生產中，樹立合法合規經營的理念。
據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價監競爭局有關負責人介紹，“天價”月餅問題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少數高檔酒店為滿足特定客戶群體需求，提供專門定制，往往成本、售價較高。二是少數商家為了追求高利潤，對月餅進行花樣繁多的包裝、混售，有的添加珍稀食材，有的將月餅與高檔茶葉、高檔酒打包銷售，推高了價格。三是不健康的消費理念。
“‘天價’月餅購買者多數是為了送禮，追求面子，講究奢華，往往覺得越貴越好，既造成鋪張浪費，也暗藏‘四風’問題。”該負責人告訴記者。
透過月餅看“四風”，持續釋放從嚴信號
月餅被過度包裝、貼上“天價”標簽，無形中助長奢靡浪費的不良社會風氣，也容易滋生腐敗。以監督促監管，讓月餅回歸大眾消費品屬性，防止“天價”月餅反彈回潮，是紀檢監察機關職責所在。
“我們注意到，雖然月餅市場秩序明顯改善，但仍有少數商家對月餅過度包裝，或者以拆分訂單、虛增商品數量等方式進行混合銷售，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四風’問題隱患不容忽視。”福建省泉州市紀委監委駐市場監管局紀檢監察組組長施振凍告訴記者，落實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須久久為功，紀檢監察機關要持續加強與商務、市場監管等部門協作，深入糾治“四風”隱形變異問題，以具體問題的解決持續推動作風轉變。
“小月餅事關大風氣。”江蘇省蘇州市紀委常委、監委委員王虎認為，個別企業通過打“擦邊球”推高月餅價格的現象，不僅背離傳統文化本源、助長奢靡浪費，而且極易誘發以月餅為幌子的違規收送禮品禮金行為，“對這些玩‘貓膩’的新苗頭，必須及時糾治、露頭就打。”
王虎介紹，蘇州市紀檢監察機關將立足職責定位，以強監督促強監管，督促職能部門開展“天價”月餅、商品過度包裝等問題專項整治行動，規范市場主體經營行為，宣傳簡約適度消費理念，為中秋佳節保“價”護航，引導節日商品、節日消費回歸傳統文化本源。同時，將“天價”月餅等節禮背后可能涉及的作風問題作為工作重點，統籌推進節點糾“四風”樹新風工作，持續釋放從嚴信號。
近期，云南省富寧縣紀委監委以“天價”月餅整治為切入點，聯合相關部門從價格、包裝、廣告宣傳等方面開展專項監督檢查，強化節前正風肅紀。
“我們發現單價接近500元，或者存在混裝、搭售等情況的，立即篩查銷售記錄，嚴防低標高賣、違規搭售、違規銷售月餅票、違規使用公款購買等隱形變異‘四風’問題。”富寧縣紀委監委有關負責人表示，其中，重點查閱月餅銷售臺賬和票據，著力摸排是否存在行政機關、企事業單位違規購買等問題，通過100余家商超、門店的檢查，發現并督促整改問題12個，立案查處1起。
在黑龍江省雞西市，紀檢監察機關督促市場監管部門集中開展專項整治，從食品安全、價格、包裝、網絡交易、廣告宣傳等方面規范市場主體經營行為，形成“來源可查、去向可追、責任可究”的食品安全追溯體系。市紀委監委還與審計、稅務、市場監管等職能部門建立溝通協調機制，對發現的頂風違紀問題優先處置、深挖徹查，堅決糾治隱形變異“四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