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寫作為一種繪畫術語,確立于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有些速寫并不僅是寫生和習作,而可以視為完美的藝術作品,意大利的L?達?芬奇、德國的A?丟勒、法國的Augeuste?羅丹、俄國的И.Е?列賓、中國的葉淺予……都是擅長速寫的高手。西班牙畫家P?畢加索的許多作品實際上也是以速寫的形式出現,但人們并未覺得它們只是“速寫”而已。傅抱石是20世紀最具創造力的中國畫家,他的速寫自有特點。2007年1月,傅抱石的家屬將傅抱石生前“向不示人”(1)的速寫作品全部捐贈給了國家,正式入藏于南京博物院。從原貌和材質看,這批作品從材質上看很普通,大多以白紙、鉛筆,偶見炭筆和鋼筆所作的速寫。但多為表現山川房屋、建筑名勝等靜態的圖式,每一幅都細心描繪,別具特色。線條或輕清飄逸,或厚重凝聚,或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直把山川的靈秀、云霞的變換、草木的蔥翠一筆而概之。畫面一般不多作細節上的描繪,不純用繪畫的方式記錄山川風光、大地云河的優美流動。有時用簡約的線條,有時則用某些記號來表現山色的空蒙、樹木的幽郁。他多數的作品標記了日期,并注明下一站將去何處;有些畫面上不僅記錄了大量的文字甚至還有題跋。他的速寫不是獨立性很強的作品,也不全等同于現代意義上的速寫,他只是為了他的創作而做“必要的記錄”。但是,我們在他的速寫畫面上分明看到了天馬行空的筆姿,看到了雄渾飄逸、輕重舒緩和張弛有度。那些如音樂般的筆勢和流動到叫人驚心的線條,無一不體現出傅抱石對景物的獨特感知和對于自然物象描繪時,所表現出的空前的駕馭能力,他的速寫完全是他天才勃發的一部分,是他所獨有的,是極具其個性和靈性的創造。
綜觀傅抱石的一生,早歲治印,習作無數,且貫穿一生;青年學優,遠赴東瀛深造,鉆研美術史,論述編著,文字量已超逸200萬字;壯歲創作中國畫山水人物作品超凡脫俗,領袖江蘇畫派,畫作雖多有散佚,傳世尚有3000多幅;晚歲壯游天下,“游、悟、記、寫”,拋開現實中行政公干等事,光為創作而作的速寫存世者已逾400幅,可謂勤勤懇懇,令人感嘆其創造的活力。傅抱石曾對學生說:“當畫家深入到生活里,面對著日新月異,氣象萬千的現實生活時,能夠無動于衷,沒有絲毫的感受嗎?不會,這是絕對不會的。”(2)才情充沛的傅抱石把對現實生活的“激動和感受”轉化為大量的創作,他作畫的熱情和勤奮正是他創造力的無限動力。
作為50年代我國解放初期紅色社會一線的畫壇高手,傅抱石有許多作為政治任務的繪畫創作活動,譬如期刊雜志需要登載新形勢下的繪畫作品、譬如政府建筑的補壁裝飾等等,而這些作品必需要貼近社會,必須要體現時代的精神,于是,他就必須不停息地去看“改天換地”后的山河風貌并表現出這樣的風貌,并把他的所見所聞融會于新的創作之中。他幾乎每年都有交流畫展,經常有作品刊登于當時作為國家行政資源的期刊雜志上供大眾欣賞,所以晚年的傅抱石似乎一直在旅途中作畫,寫生畫成為其晚年創作的主題。緊密的行程,舟車的勞頓,并沒有消耗畫家的激情與感性,反而促使他的用筆更具魅力和個性,他十分真誠的心志,幻化成堅毅的筆勢,強烈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促使他一定要畫出他所熱愛的國家山河的新氣象,他的態度積極而奮進。
一、記憶的輔助,創作的源泉
傅抱石一生致力于中國畫的創新,晚年尤以對景寫生擅長。他奔走各地,收集素材,為寫生創作準備了大量的速寫稿,我們姑且稱其為“美術日記”,傅抱石則自稱為“寫天書”(3)。風格簡練,運筆純熟,每一幅都如筆走龍蛇,有節奏,有韻律,線條飛舞,構圖亦完全為以后的創作而考慮,有豎式、橫式乃至長卷形式。那么,他早年是否得到過專業的西洋繪畫的訓練呢?答案是否定的。據《傅抱石年譜》記載和經傅二石的回憶證實,傅抱石從未有過這方面的進修。東渡日本的目的和學習方向一是工藝美術的研修,二是美術史論研究,美術活動及創作作品也是主攻中國畫。那一時期他的繪畫以舊式題材和傳統畫目為主,不見任何速寫作品。這就更能說明傅抱石的速寫完全是為了適應新時期的創作而作。在他許多的速寫作品上,有專用文字述及色彩,如“紅色、土紅、黃、黑”等等字樣皆為以后的繪畫創作作必要的記錄。傅抱石在速寫時很注重大的結構安排,氣勢開闊,場面宏大,許多細節則省略掉,如廠房、車輛、人物活動、山的陰陽、樹的葉茂等他已完全熟悉并印入腦海,并在以后的創造中隨意韻所需再添加刻畫。